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井岡英烈的紅色家書

邱明
2019年08月26日10:40

人生自古傷別離。井岡山斗爭時期,無數革命先烈紛紛告別親人,投身革命。英烈們在戎馬倥傯中,懷念妻兒音容﹔在槍林彈雨中,砥礪愛情風雨。讓我們擷取幾封流傳於世的紅色家書,走進革命者的內心深處,品讀最溫暖的人間大愛。

——編者

盧德銘的“行軍書”

盧德銘(1905—1927),四川自貢人,黃埔二期畢業生,1924年加入中國共產黨,在東征和北伐中屢建奇功。攻佔武昌后,他受命組建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總指揮部武昌警衛團,將這支部隊改造成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勁旅。

南征北戰,盧德銘時刻牽挂著家人,留下一封封“行軍書”,字裡行間,流露出對親情的渴望:“我不是不懷念家庭,其實我也想念父母及兄嫂侄兒等……在夢中我曾發囈語,呼喊權一(盧德銘的大侄子)、少南(盧德銘的小侄子)。醒來時同志們笑我說,參謀長還在思鄉呢!”此時未婚妻瑞勤在家鄉等他,年少的盧德銘充滿著革命激情,他寫信交代家人轉告未婚妻:“如果瑞勤真要等我,則我對她有幾點要求:一要讀書﹔二要革命﹔三不要纏腳……”

血與火的考驗讓盧德銘信仰更加堅定。1926年汀泗橋戰斗,葉挺獨立團的共產黨員、營長曹淵犧牲,他極為悲痛地告訴家人:“這場戰役殲滅很多敵人,但是我們的傷亡也不少。我們的營長曹淵同志也在這次戰役中犧牲了。當他受了重傷時,我去扶著他,他向我說,德銘同志,我已無救了,請你不要管我。為了革命,你帶著同志們沖啊!”這次戰斗成為北伐進軍中具有決定意義的一戰。

革命勝利的喜悅很快消失殆盡,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大批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被屠殺,盧德銘寄出了最后一封家書:“現因時局轉變,為了不連累家庭,今后我暫時不寄家書,你們也不要來信……我沒有錢寄回來。家中如果沒有錢用,可將楊家的十幾石租賣了。”這位堂堂國民革命軍的團長,居然身無分文,對補貼家用無能為力。

1927年9月按中央指令,盧德銘率部參加毛澤東領導的湘贛邊界秋收起義,擔任總指揮。戰斗中盧德銘不幸中彈,成為上井岡山時犧牲的最高將領,年僅22歲。毛澤東聞知痛惜不已,連呼“還我盧德銘!”

王爾琢的“托孤書”

在井岡山,有一位立志革命不成不剃胡須的“美髯公”,他是紅四軍參謀長兼28團團長王爾琢。王爾琢(1903—1928),又名蘊璞,湖南石門人。1924年,他告別新婚妻子、有孕在身的鄭鳳翠,考入黃埔一期,同年秋加入中國共產黨。

北伐時,王爾琢的女兒已經3歲了,還沒有見過爸爸。1927年初,王爾琢想在途中與妻女團聚,便托同鄉好友宋人杰在武漢黃土坡21號租了一間房,寫信約妻女來見面。

鄭鳳翠帶著女兒桂芳歡天喜地地從家裡動身。兵荒馬亂,交通阻隔,母女倆在長沙滯留了三個月,歷經艱辛終於來到武漢。此時風雲突變,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王爾琢從北伐將領成為被通緝的“中共要犯”,四處躲藏。鄭鳳翠並不知丈夫的險境,身上盤纏已快用盡,丈夫音訊全無,隻好帶女兒返回家鄉,並留下一封幽怨的信。

蘊璞:

我和你的女兒小桂芳,於二月初二從家動身,在長沙住了三個月,直到二十八日,才好不容易來到武漢,來到你約我和桂芳會面的地方。不知你到哪裡去了,沒有見到你,小桂芳心裡很難過……

數日后,王爾琢與宋人杰秘密來到黃土坡21號,此時已人去樓空。讀罷妻子的信,王爾琢熱淚盈眶,但對國民黨反動派的仇恨,取代了兒女之情。他當即給父親寫了一封信,托宋人杰轉交:

“……此次鳳翠母女來漢,未謀一面,實為憾事……為了讓萬千的母親和孩子能過好日子,白發老人皆可樂享天年,兒已以身許國,革命不成功,誓不還家鄉!鳳翠娘家父母雙亡,望大人善待兒媳,見鳳翠如見兒一般……”信尾還附上“閱后即燒”字樣。

王爾琢在信中,既坦明了“革命不成功,誓不還家鄉”的心跡,彰顯出舍小家、顧大家的大情懷﹔又向父親交辦后事,飽含對妻女的愛憐,實際上寫了一封“托孤書”。

不久,王爾琢參加南昌起義,上井岡山后指揮五斗江、草市垇、龍源口等戰斗,為保衛和發展根據地作出重大貢獻。1928年8月25日,在江西崇義被叛徒殺害,年僅26歲。噩耗傳來,全軍悲慟。毛澤東親自起草、陳毅手書挽聯:“一哭爾琢,二哭爾琢,爾琢今已矣,留卻重任誰承受?生為階級,死為階級,階級后如何?得到勝利方始休!”

陳毅安的“無字書”

陳毅安(1905—1930),湖南湘陰人,黃埔四期炮科生。1927年10月,他隨秋收起義部隊上井岡山,累立戰功,特別是在黃洋界保衛戰中大顯身手。

陳毅安為世人熟知的,還有他寫給戀人李志強的紅色情書。1921年,陳毅安與女學生李志強相識並相戀,兩人開始寫情書,陸續近十年。這些信,寄托了青年戀人相濡以沫的情感,記述了陳毅安投身大革命的歷程,今天已成為很珍貴的史料。

1929年,陳毅安在井岡山戰斗中腳部受傷,秘密回到湖南老家養傷,並與李志強完婚。1930年6月,陳毅安應彭德懷之邀,告別母親和新婚有孕的妻子,重返部隊,擔任長沙戰役前敵總指揮。8月7日喋血疆場,壯烈犧牲,年僅26歲。

1931年初,李志強接到丈夫從上海寄回的一封信,她的心情頓時如同墜入冰窖,寒冷徹骨。這封信裡裝著兩頁素白信紙,信紙上未寫任何文字。這封“無字書”,是陳毅安生前和李志強的約定:如果他犧牲了,會把一封沒有寫字的信寄給她。但她寧願以為這是丈夫在開玩笑,猜測這封“無字書”可能為了保密,是用化學藥水寫的,處理后文字會顯現,還委托一位侄子到長沙去鑒定。不料這位侄子做事虛浮,信被他遺失了。

七七事變后,國共兩黨再次合作。李志強懷著一絲希望,給延安的八路軍總指揮部寫信,詢問丈夫情況。不久毛澤東委托彭德懷回信,証實陳毅安已於7年前陣亡。噩耗傳來,李志強五臟俱裂,泣不成聲。這時李志強才相信:那封“無字書”是丈夫在犧牲之前就寫好信封,裝上空白信紙,交給可靠的同志,囑咐這位同志如果他不幸戰死,就把信寄出,以免家人挂念。

經過漫長革命年代和敵人嚴密搜查,陳毅安和李志強的54封紅色情書保存至今,最后一封“無字書”亦成為紅色戀情的少有傳奇。

來源:學習時報

(責編:段晨茜、閆妍)